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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秦】蓝莲花


第八章
 

大榆村到龙番的路程实在不算远,开车要两三个钟头也就到了。一到警局,林涛靠着车边正和小黑说着这次外勤的相关事宜,大宝离得老远嘿一嗓子,“涛涛,你怎么还没准备好啊?”

走进才看见林涛脚边有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嚯这么大箱子,涛你这是把家都搬过去了吧。”

小黑在后头强忍着笑跟大宝比划不是,然后拉着行李箱走到后边打开后备箱,林涛拎起来放进去,“这么大箱子还不是老秦的,你说他出个外勤非得带一堆书,他出门怎么不坐轿子呢。”

“他坐轿子还不得你抬啊,”大宝拉了拉背上的包,笑着怼他,“老秦呢?”

“被#shang#fang#家#属#困在里面了。”

小黑灰溜溜地被林涛瞪了一眼,“什么shang##fang##家##属##就是蒋若的那帮亲戚,非要把两个孩子送回孤儿院,要求法医给开一个什么死亡证明,证明她是自己选择自杀的,那两个孩子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大宝了然,“我去看看。”

秦明在龙番市公安局的“不见死者家属”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秦科长一向是最讲道理的,但是另有目的心怀鬼胎的死者家属通常不太讲理。秦科长哪哪儿都好,偏偏就是平时和死尸打交道打得多了,对活人的人情世故就差了点意思。这通常需要他的得意门生龙番全能小助手李大宝出马,大宝出马一个顶三。

“您侄女的死因不明,现在不能判断她究竟死于自杀还是谋杀。”

“她不是割腕吗,你们法医都没长眼是吗,那血留的满地都是你还说她不是自杀!?”

“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在失血过多之前就已经死亡了,她体内的吗啡含量超标,”秦明看见门口观望的大宝,“你来得正好。”

秦明把手里的文件往大宝手里一拍,大宝接过来小声跟他说,“你快去吧,涛涛在楼下等着你呢。”

“哎,我们这没说完呢,你别走呀!”

“我就说我不能见死者家属。”

秦明一摆手要走,眼看着办公室围着的一堆人中也不知道是蒋若哪个亲戚的大妈的手就要揪住我们可亲可爱的秦科长那价值不菲纯手工制作的西装,大宝赶紧伸手抢救,“呦呦这位大妈,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我跟你说得着吗,”大妈抻开大宝的手,“刚才那个是你们领导吧,我这事得跟你们领导说。”

“大妈,这事您跟我说跟他说都是一样的,我们都得先给您立##案##调##查##一下不是吗,来来您坐。”

大宝笑嘻嘻一张脸,搀着这位大妈坐在她办公桌面前的椅子上,大妈的脸色有所缓和,“我跟你说别把我拖急了,不然老娘##上##法##院##告你们去。”

大宝给她接了杯水,赔着笑,“是是,告我是您的权利,但要是我们就因为这样改变##审##查##的结果,那是不是也太对这个结果不负责了。”

这位大妈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大宝继续好言相劝,“这样您现在对这个案件有什么疑问,您告诉我我尽量都给您解决。”

“你能解决吗?”

大妈总是赏脸看了大宝一眼,大宝笑笑,“那总得有人给您解决不是吗。”

“好吧,是这样……”

秦科长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剩下大宝和一群豺狼虎豹的家属奋斗。

 

“完事了,够快啊。”林涛看着大门口扬眉吐气出来的大宝,大宝一脸的神清气爽,“完事了,这年头没个一技之长出来都不敢混。”

她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姐还得养父母啊,谁像你们工资多,老秦还不给我涨工资。”

林涛笑着扬眉,“记下来,告他。”

小黑在前头的警车探出头,“林队宝哥,好了可以走了。”

“那就走吧,”林涛直起身来正要拉车门,大宝拦住他,“先等会儿。”

“怎么了,”林涛停下开了一半的车门,大宝撇撇嘴示意他,“等到他们来。”

警局门口的一辆奔驰车上正跑下来两个小孩,林涛双手插着腰,“什么情况?”

大宝叹了口气抱怨道,“还不是蒋若那一家人,非要开个##死##亡##证##明##,开不出来就赖着不走,蒋家人可真是绝了,说是房子要装修孩子没地送,我们不开死亡证明也送不去孤儿院,只能在警##局##留几天了。”

大宝一脸愤慨,“你说这都是人吗,养父养母出事了,就把孩子往孤儿院送。”

“一群人##渣#!”

现在给她一袋冰糖准能嘎吱嘎吱全给你咬碎了,林涛看着她一脸狰狞的表情,“行了行了,别生气了,局##长知道吗?”

“可不是知道,还同意了吗,说是对咱们查案有帮助,没帮助就当提前带孩子了,反正费用都是蒋家人出,不花##警##局##一分钱,谭局一听还挺乐呵。”

林涛给她打开后座车门,大宝把背包往后座一扔,“好歹也是自己闺女收养的孩子,闺女一死立刻就扫地出门。”

“就蒋家人那样的,对自己亲生闺女都不一定有多少感情呢,更别说是那两个孩子了。”

林涛一手撑在车门上,一手插在大衣兜里和大宝闲聊几句的功夫,一个保姆就带着蒋萧蒋蓁走到了他们面前。

“哥哥姐姐,又见面了。”

大宝笑着半蹲下身掏出一把零食塞到了蒋萧手里,“对呀,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这回跟哥哥姐姐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好,”蒋萧眨眨眼,“我能跟哥哥姐姐一起坐吗?”

大宝和林涛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本来是想带他们去坐小黑的的警车,以老秦喜欢安静的性格,平常忍大宝一个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要忍三个还不得跟他们急。

“这个不……”大宝刚想委婉的拒绝他们,却被林涛忽然拦住了。他弯下身冲蒋萧笑笑,“可以,但是车上有个哥哥在看书需要安静,你们不能太吵哦。”

林涛这哄起小孩子也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宝的错觉,这么一看他还有几分很像林涛,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含着明媚的笑意。

蒋萧很开心跳起来和他击了个掌,拍着小胸脯保证,“没问题。”

林涛揉揉他那头乱蓬蓬的卷发,“上去吧。”

秦明也看见了,他没见过林涛小时候的模样,但蒋萧却和他有那么几分相像,即使在遭遇了这么大的困难也依然用笑容去面对整个世界。

等林涛伸手撞上门,大宝才说话,“你疯了,不怕老秦拿解剖刀结果了你。”

林涛也不急,“你没看见他身后那个小女孩一直抓着他的衣服吗,那孩子是怕他妹妹跟一群陌生人坐害怕,小姑娘本来就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期,咱们就尽量别给她增加负担了。”

大宝长长的哦了一声,“涛涛没想到你心这么细,将来准是个好爸爸。”

“那可不,”林涛得意地一开车门,“小黑,走了。”

“是,林队。”

大宝坐进车内撞上门,刚想解释解释,“老秦,是这么回事……”

秦明拿着书头也不抬地翻过一页,“我知道了。”

大宝被他一噎,“别说,倒真有点一家人出去旅游的感觉。”

林涛爸爸和秦明爸爸同时回过头瞪了大宝小姨一眼。

 

秦明手里那本白夜行快被翻完了,三个小时不算长不算短,大宝起得太早一上车就靠着车窗昏昏欲睡,她身边的两个孩子蒋萧枕在她腿上睡着了,另一个蒋蓁也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蒋蓁的话本来就不多,乖乖地坐在哥哥身边不动。蒋萧很听话,大宝偶尔逗逗他,他会小声的怕吵到看书的秦明。

都是很好的孩子,为什么非碰上这样的家庭。林涛看了一眼横七竖八躺倒的后座,“大宝还挺会带孩子的。”

“任何四十岁以下的女性见到稍微小一点的孩子,都会母性光辉过度散发。”

秦明按了按作痛的额角,长时间集中注意的看书导致他有点头昏脑涨,他伸手去摸大衣兜里的药片,才想起早上见死者家属时落在了办公桌上,大宝走的时候随手收进了她的包里,现在正和后座那几位挺尸堆放在一起。

他侧身想去拿药的手又收了回来,小黑在前面收费站停下来排着队。林涛跟着停了下来,他一偏头看见秦明低着头按着额头的手骨节分明,“又头疼了,就跟你说在车上别老看书吧,我叫大宝给你拿药。”

“算了,”秦明压低了声音,“药在她包里不好拿,她也睡了,别吵他们。”

他正说着,一双嫩白的小手就伸到旁边,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是他的药。蒋蓁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灵动又活波,小手怯生生的举着药瓶。

“谢谢。”

秦明愣了一下拿过药来,林涛把手边的矿泉水递给他,他仰着脖子一口水都吞了。书摊开着放在他的膝上,林涛空出一只手来帮他合上书搁到前面架子上,“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你休息休息别看了。”

他开车的侧脸认真安静,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透过车窗玻璃,光影斑驳地照在他的脸上,眉目间像是重重的黛丽山水,记忆模糊到小镇遥远的石桥和河水。

这一瞬间秦明又忽的想起大宝问他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非得是林涛。

怪就怪这贱人在一个午后阳光灿烂街边静谧安详的日子里,踏着满地秋日金黄的落叶,冲他摇摇手,笑着说,秦小明。

赖得了谁。

 

秦明再醒来时窗外已经换了景色,山道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成片成片的生长着,沥青路的地面也换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车停在路边,秦明看见前面小黑的警车也停在一边,车里的几个小警员跟着林涛小黑和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人说着什么,几个人不时还指着山下的路。后座的大宝和两个孩子还在熟睡,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山里清新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秦明深深换了一口气,头晕的感觉似乎好些了,喉咙间的堵塞感也舒畅多了。

“大家先在原地休息一下。”林涛拍了下手,两三步走了过来,“老乡说前段时间下雨,山路坍塌,下面进村子的路堵了,开过这一段车就过不去了,还得再下去走几步到村子口的大路上,村长就在那等着我们呢。”

秦明点头,“去把大宝叫起来整理下东西,有些不必要的就不用带了。”

“那你那个行李箱……”

他回林涛一个“还用说吗”的表情,林涛露出一个“算我多余”的眼神,“我去叫她去。”

回身招呼大宝起来收拾东西去了,蒋蓁和蒋萧在秦明下车的时候就醒了,怕打扰大人们工作一直等着林涛叫大宝才推门下车。这两个孩子离开这里不过两三年,附近的景色没多大变化,他们还是很熟悉这里的位置的。

“老秦,化验箱工具箱我都带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大宝的声音从后备箱那传过来,秦明粗略扫了一眼没什么大问题,“不用了,上车。”

林涛看着差不多,“大家准备出发。”

大宝先后抱着两个小朋友上车,“走吧。”

大约十五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地方,一个四十多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左右张望,直到看见他们的车马上迎了过来,“几位警官好,我是大榆村的村长王大庆。”

林涛摘下墨镜同他握了个手,“您好,我们是市刑警队派过来调查一起案件的。”

王大庆似懂非懂点点头,“乡里派出所的民警跟我说了,欢迎欢迎,不知道你是要调查什么?”

蒋萧和蒋蓁当年被蒋若带走的时候不过三四岁,现在早已长成了七八岁的大孩子,市里的生活和村子里不一样,穿着语言气质都变了,王大庆认不出也很正常。

秦明向林涛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这次我们是暗访,不便暴露身份,让乡亲们都知道怕引起恐慌,所以还得麻烦村长您了。”

“这除了我村里也还没人知道呢,只是警官你们这么多人进村,出出进进村民们也一定会议论的,而且还有两个孩子……”

林涛一笑,“这好办,就说我们几位是村长您的亲戚不就行了。”

王大庆愣愣的点点头,“一位是行,可是这些位……”

蒋萧一把握住林涛的手,“这是我爸爸。”

蒋蓁拉住秦明的衣角,“这是我爸比。”

大宝乐呵呵,“那我就小姨吧。”

小黑思考了一下,“那我是表舅。”

林涛回过身耸耸肩,“很完美,剩下那几位就是随便什么七大姑八大姨,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大庆,“……"

城里套路深,幸亏我在农村。

 

两位父亲带着孩子,还有小姨表舅其他亲戚回村探亲的消息不胫而走。林涛拖着行李箱,左手还拎着两个大箱子和手里空无一物的秦明走在村长旁边,大宝和小黑一人一个抱着蒋蓁和蒋萧慢悠悠地走在后面,两三个小警员拎着行李和杂物走在末尾,活脱脱就是一个回乡探亲大队。

王大庆还没进到村门口就被熟人拦住了,一位大婶裹着头巾推着三轮车像是要买菜,“哟,老王这谁呀?”

林涛的相貌一直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再加上他戴着个炫酷的墨镜,一身长款的军绿色风衣,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短靴。这帅气的打扮自然备受村里大妈大娘大姑娘的关注,王大庆很心累,拿手一指,“这是我侄子,一直在城里上学没回来。”

林涛真跟父母带着走亲戚似的,和气地笑笑,“大婶您好,我叫林涛。”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兄弟在城里啊。”大婶嘴上这么说王大庆,还是拿眼睛止不住的瞟林涛,“小伙子长得真俊啊,结婚了吗?”

这就很尴尬了,林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说你没结婚吧孩子都有了,你说你结婚了吧他们这只有爹没有妈,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蒋蓁很适时从大宝怀里跳下来,跑到林涛和秦明的中间,“爸爸,爸比还没到爷爷家吗?”

好孩子!孩子可是走亲访友的必备良品,他们只要一出现,你亲友的目光立刻会从你身上转到你孩子身上:什么上没上学成绩怎么样,上哪个辅导班年级多少名,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林涛笑着弯下身摸摸她的头,“快了,马上就能到爷爷家了,叫婶婶好。”

“婶婶好。”

“这孩子真好看,来到婶婶这来,婶婶给你糖吃。”

蒋蓁说完就躲到了秦明的身后,小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西装下摆。小女孩梳着一个公主头,一层白色的小蓬蓬纱裙很可爱,脸蛋白白净净的,再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像个小天使似的。

林涛摸头笑了笑,颇有几分腼腆的介绍,“这孩子小怕生……嗯,这我女儿,蒋……”

秦明毫不做作的一胳膊肘怼在他肋叉子上,“林蓁。”

众人都看着秦科长面不改色的接过话。

小黑和大宝都在心里默默鼓掌,不愧是秦科长。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能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也就只有他了。

事后大宝总结,通病。

任何一个熟人友人夸你孩子的时候,你的心里总是洋溢不住的欢呼雀跃得意洋洋。大宝说现在她爸妈都练就不轻易的喜形于色了,林涛就是太年轻所以像个大男孩似的,太年轻的家长都这样。

差点就说秃噜嘴了。

林涛一伸手招呼小黑怀里的林萧过来,“这个是我儿子林萧,他们是兄妹。”

“婶婶你好。”

蒋萧露出了个大大的微笑,任谁看了心里也心里想吃了蜜一样的甜腻,“哎呦,你们可真有福两个孩子都这么好。”

好,真好,真是完美的一家人,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两个孩子都介绍了,大宝要和小黑干杵在那里也不像话。与其让人生疑,不如主动出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大宝从后面嗖的一下冲了过去,非常热情的握住大婶的手,“大婶您好,我是这位老秦的妹妹,您叫我大宝就好了。”

这姑娘面容和善,待人亲切让人看不出什么。反倒是被她拿手指着的秦明很奇怪,不怎么说话,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虽说眉目清秀生的挺好看的,和那个小姑娘也有几分相像,但是一看就不好相处。

大婶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明,大宝见状赶紧接过了林涛手里的大包小包,林涛也就很自然地抱起了他身边的林萧。那这个时候,一位家长抱起了孩子,另一个要是干戳着不动就很奇怪了,人家就会怀疑你们是不是一家人。

蒋蓁仰着头看他,柔柔地叫他,“爸比。”

这孩子真机智!走亲访友良计三:移形幻影。当别人对你的家庭过分好奇脑中浮想联翩时,尽量做出一幅让众人难以拒绝的温馨家庭画面。

秦明觉得自己被人盯得后背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低头看她,大眼小眼看了一阵,林涛过来解围,状似生气,“一路上你爸比不都抱着你了吗,怎么还要人抱?”

秦明一阵恶寒,林涛这演技要不当警察估计早就是影帝了,他妥协地俯下身动作十分生硬的把蒋蓁抱起来。这画面秦明自觉生硬,落在大婶眼里也就是孩子不听话老要抱着,一位父亲训斥另一位惯着而已。

要不是知道实情,大宝和小黑也要被这一幅生动的家庭画面感动了,王大庆全程懵逼脸,这人##民##警##察##的伪装技术也太高超了吧,怎么我自己侄子家的事我都不知道呢。

小黑过来,“大婶,我是林涛的表弟,您好。”

“你好,你好。”

虽然大婶对这一家只有爸没有妈的情况感到很奇怪,但大宝很讨喜也很和气,小黑看起来也跟平常农村家里人的孩子一样憨厚老实,她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走亲访友这事路数都是一样的,你跟一个人仔细说了家里事,一传十十传百。下回再遇到其他熟人,就有人替你介绍了。一路上不断地有人问好,林涛之前跟大婶那说了一遍流程,王大庆熟悉了业务自觉地替侄子给众人介绍,林涛和秦明就负责抱着孩子,大宝和小黑各种应付招呼,一直到王大庆的家,才逐渐消停下来。

“老婆子,这是我侄子……”他刚说出口才发现自己一路说惯了,在看到林涛示意没事的眼神下才继续说,“咱们西屋还空着三四间房吧,让侄子就住那吧。”

“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侄子,”白燕芳在水槽里洗菜,听到他进门把盆里的水扬手泼到地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走了过来。

“婶,是我林涛,您小时候还抱过我呢,您不记得了?”

林涛摘下墨镜,冲她露出个和气的笑脸。

这招在同学会上屡试不爽,林涛初中以后就没记住过几个同班同学,一问起来说不认识不知道太尴尬。后来再说他就我林涛呀,你不记得了我还借你抄过作业呢、咱们一起被罚过抄课文呢……诸如此类,以此类推。

因为人家肯定不好意思说不记得你是谁,但又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见过你,只好哦哦是啊是你啊老同学好久不见。

白燕芳果然和蔼可亲地笑了笑,“哟小涛啊,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快让婶好好看看。”

她煞有其事地拉着林涛问长问短,其实压根也没想起来到底有没有这号人。

王大庆,“……”

大宝,“涛涛这套##瓷##技术不错啊。”

秦明,“人##民##警##察##应该的。”

小黑,“……”

 

白燕芳盛情难却的非给他们做了一大桌子的午饭,有鱼有肉有虾有蟹,搞得几个小警员很不好意思。饭后又带他们去了房间,一共朝阳的房间有三间,大宝是唯一的女孩就带着两个孩子睡一屋,林涛和秦明都住习惯了,剩下小黑带着两个小警员住在一起。

拖家带口的林队长安排完一些琐碎杂事后,几个人站在院子里立刻开始着手正事,“您知道这有个新日小学吗?”

王大庆乍一听没想起来,还是白燕芳提醒他,“是不是咱们村西头那个废的砖楼,老村长以前不是在那教过书吗?”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以前是叫个什么小学,”王大庆被她这么一说有些印象,不放心又说,“要不我带你们去吧?”

“不用了,您告诉我们怎么走,”林涛笑笑,“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行行,出门右拐看到那个烟酒铺之后一直走就行了。”

王大庆也没勉强,毕竟人家是警察要去查案,他只不过是个协助调查的也不好过多干预公务。

白燕芳收好碗筷也不知道他们去那干什么,没准是有什么事情也不好开口问。蒋萧蒋蓁吃完饭就一直坐在凳子上,林涛这会儿想起来他们的事,“小黑,你留下照顾好孩子。”

“是。”

小黑过去一手拉住一个,蒋萧看见他们说事一直等在一边,一见林涛他们要走,“爸爸,爸比你们要走吗?”

不知怎么一看蒋萧,林涛总觉得跟这孩子有缘,“我们很快就回来,小萧别害怕。”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就是以前蒋若也没有这么叫过蒋萧,他们是她收养的孩子,养父不喜欢他们,养母也不是特别喜欢他们,在那个家里他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怕做错事怕说错话,他们只能小心翼翼不招人讨厌。像林涛这么亲近他们还是头一回,蒋萧拉住他的衣角,眼睛里泛这点湿意,“爸爸。”

林涛心说这孩子是怎么了,是不是担心他们要走害怕了,就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的,要听你小黑舅舅的话。”转过头蒋蓁低头还站着,他又走过去给了小姑娘一个拥抱。

“蓁蓁,爸爸要走了,你跟着哥哥要听话。”

蒋蓁扬起脸看他,“爸爸,”又看看秦明,“爸比。”

秦明在大宝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下浅浅地应了一声,算是做了回答。

白燕芳看的很感动,这一家人感情真好,家长有事要出门孩子舍不得,不想让他们出门。

 

大榆村还在住平房的村民很少,多数人已经给自己家盖起了二层小洋楼,村子里的人热情好客,财粮富裕。三个人走出王大庆家门,路两边都是理发店饭馆一类的小铺,脚下是修得平整的土路,拖拉机一过全都是尘土飞扬。

“涛涛老秦,你看他们这村子都没什么庄稼地,也没什么特色,更不是什么旅游景区,邪了门了啊,这村子是怎么有钱的?”

大宝走走看看,林涛咳嗽了两声挥了挥面前的土,“是挺奇怪啊,这么富有的一个村子,既然没钱重修一个学校。”

“我刚才在山上的时候看了看,大榆村这个地方交通不便,往来的人流很少,基本除了本地居民没什么人会来,那么吴国梁为什么愿意往这投资。”

秦明沿路走在边上,掸了掸大衣袖口沾上的土,“无奸不商,以吴国梁的人品做不出那么大公无私的事,他投资这个学校一定另有目的。”

这片黄泥土地一过,就走到了村子的最西头,比起之前成片建满的小楼街道繁华的店铺,这一块简直是一片荒凉。脚下踩得是疙疙瘩瘩的碎石地,正前方有一所红砖瓦楼,年久失修,看上去已经摇摇欲坠,校门口的白色校牌都已掉漆剥落,林涛踩着碎石块上去看了看,“这地方破成这样,都成危楼了吧。”

学校铁门前拴着的锁链长满了红锈斑斑,大宝轻轻一扽就开了,“涛涛,老秦门开了,进去吗?”

“进去看看。”秦明踩过一堆碎砖瓦片,林涛推开学校大门,操场上还立着几个破落的篮球架,红砖修建的主教学楼就操场后边,旁边枯败的杂草掩住碎了的玻璃,这要是在晚上来绝对是一鬼屋。

“谁啊,你们几个是谁?!”

忽然一声高喊,离得最近的秦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涛一把拽到了身后,徒手劈掉了迎面而来的一根木棍。

大宝小跑过来,“老秦,没事吧。”

秦明摇摇头,林涛反手制住一个穿着旧保安制服的男人,抬腿一脚踢中他的膝弯让他跪在地上,“老实点,别动。”

林涛占着手,大宝掏出证件,“警察,查案。”

“对不起,对不起警##察##同##志##都是误会,我叫陈立。我不知道你们是警察,这儿平时没有人会来,我以为是有人溜进来偷鸡摸狗呢。”

陈立一听是警察马上不挣扎了,林涛见他没什么可疑的举动松开了手,“起来吧。”

“哎,是是是。”

陈立从地上爬起来,“警##察##同##志##你们要查什么啊?”

林涛环顾四周,“先找个地方。”

陈立带着他们走到操场尽头边上的一个小屋,传达室的牌子还半挂在那,一进屋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这屋子一看就长时间有人住,里面的东西虽然杂乱但却没有落灰。

“这就是学校过去学生的全部照片了,以前老校长总喜欢给每一届的孩子们拍照留念,学校关了以后有一年他突发心脏病去世这些也就都留这了。”

陈立说着从身后的柜子上拿出相册,“我以前就是这的保安,在做保安之前我是个乞丐,有一回在街边乞讨老校长看见了就收留了我,让我在学校当了个保安。”

林涛拿过相册,陈立叹了口气,“这个学校是老校长一手创办的,这是他一生的心血,后来为了报答他我就继续守在这。”

林涛坐在狭小逼厌的桌子前,“你知道这个学校为什么关闭吗?”

陈立很诚恳,“老校长专门收留孤儿和留守儿童在这里生活上课,买书本衣服的钱都是他自己出的,直到后来才有的一个支教老师给学校捐的钱。”

大宝应声道,“这是吴国梁。”

“学校好了一阵,后来不知道这位大老板为什么突然停止了捐款,学校也就关了。”

大宝问他,“那孩子们呢?”

“学校关了,孩子们流离失所,有些好的被城里有钱的家庭收养了,点背的就被卖到更远的地方做苦力,反正孩子们是都走了没有一个剩下来的。”

“停,”秦明突然出声,指着相册上的一张照片,“蒋若。”

“这是第三届学生的合照。”

大宝看着页数上面的标注,陈立以为他们找了什么重要线索,急忙说道,“那是最早来的一批知青老师,那会儿我就在了,那以后每一届的学生我差不多都认识。”

“停,”秦明再次出声,林涛翻页的手停住,“这是第九届,张默默。”

“那位老板是从第五届以后捐的款,第七届以后条件就稍微好点了,也有大学生愿意来这做支教了,张默默老师就是。”

林涛惊讶地看着他,“什么,蒋若张默默都在这个学校待过!?”

“周蕙呢,你听说过周蕙这个名字吗?”

大宝抬头接着问道。陈立说道,“蕙质兰心的那个蕙吗,那就是,她是第七届的学生,算起来要和张默默老师差不了几岁。”

“对上了,”秦明看着红字下面写着第七届学生合影,“蒋若、周蕙、张默默之间的交集就是这所学校。”

三起案件的被害人都有了一个共同联系,新日小学。

“那么这么说,凶手也有可能在这所学校待过。”林涛推断道,大宝越看越觉得张默默合影照片旁边的那个小男孩眼熟,她指着照片上那个男孩,“您认识他吗?”

陈立皱着眉仔细看了半天,“好像是叫水良,他平时不太爱说话也不和其他人一起玩,我对他的印象不太深。”

大宝留了个心眼,“这张照片能给我吗?”

“行行,可以。”她把照片抽出来,林涛把相册还给陈立,“谢谢您的帮助。”

陈立慌忙点头看着他们往外走,“应该的,慢走慢走。”

 

所有看似无关的案件到今天都回归到了一个截点上,

——新日小学。

周蕙、张默默、蒋若似乎都和这个学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新日小学在大榆村莫名其妙的关闭是因为吴国梁的投资停止了,吴国梁在这里捐钱的原因不明,这里的孩子也在学校关闭后一一去向不明。创始人之一的老校长已经死了,曾经大榆树的老村长在那里教过书,

林涛回到乡派出所召开会议,“陈立说吴国梁的投资是在第七届学生之后,周蕙是第七届的学生,那么很有可能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认识吴国梁了。”

林涛让小黑在后面的墙上投影出被害人照片,“张默默是第九届学生的支教老师。”

“蒋若和吴国梁是在这条时间线上最早出现的,一切都得从他们之后开始调查。”

大宝手指着后面的照片,“周蕙、张默默都是那之后出现的,她们是吴国梁的情人,肯定也和整件事情有关,就算无关她们起码也是知情人。”

林涛整理分析案情,秦明指节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新日小学、大榆村、周蕙、张默默、蒋若、吴国梁……所有相关的人就都已经无法查证,陈立说新日小学的创建者是老校长,学校关闭后他心脏病发作去世了,但王大庆说大榆村的老村长还在那教过课,目前仅剩下的知情人只有这一个了。”

“那有没有可能这个老校长和老村长是一个人?”

大宝的想法立刻被秦明否定,“不可能,如果要是一个人,大榆村的村民不可能连这个废弃的小学名字都不知道。”

“我们假设吴国梁在新日小学的投资是别有目的,这个目的能够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周蕙、张默默都是这件事情的知情人,她们不仅仅是吴国梁的情人还是这件事情的合伙人,她们被杀会不会是凶手想要灭口?”

林涛把笔在指间来回转了几圈,大宝指着屏幕上蒋若现场的照片,“直接利益的关系人落在最后应该是想要独吞财产的蒋若和掩盖事实的吴国梁身上,可是蒋若不清不白的死了,吴国梁也去坐牢了,凶手这么做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如果说,”大宝站起来在林涛身后的黑板上唰一下写上关系人,“周蕙、张默默被杀是因为她们知情,蒋若被杀和吴国梁坐牢是因为他们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凶手肯定也一定程度知情或是参与了这件事,这样看起来就很像是报复仇杀。”

秦明盯着大宝在黑板上写写画画,“有道理,报复杀人认为自己在清除罪恶,这样犯罪动机就成立了。”

“那么学校的关闭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失败了,所以吴国梁不投钱了。”

林涛放下笔总结道,“案情理顺,我们要尽快找到这个老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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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爱发电同名。